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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水中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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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水中月 第103节
      下雨的天气室内总是潮闷,孟舒淮一走,她松懈了情绪的同时,也被乌云笼罩了满身。
      她深吸了一口气,摘下浴巾换好了睡裙,擦了擦湿润的发梢,找了把扇子拿着躺上了床。
      天边还有雷声隆隆作响,室内烛火不安跳动,她靠坐在床头,手持团扇一悠一摇。
      她今夜的气,主要是气自己。
      明明她早就坚定了要为自己而活,努力工作也是为了实现自我。
      怎么他一靠近,她总是忍不住要去想如何才能与他相配?如何才能担得了“孟舒淮妻子”的身份?
      她没有办法忽视孟舒淮对她人生的改变,他像这窗外的暴雨,也像雨后的彩虹,让她心上一片狼藉,也让她精彩纷呈。
      她始终割舍不断这份情,也很难真正潇洒做自己,她在好强与懦弱之间反复挣扎,像一片孤零零的树叶飘在这雨夜里,找不到出路。
      突然的脆弱将她包围,她扔了扇子趴在床上无助地抽泣,怎么她就这么无能?总是处理不好和孟舒淮的关系。
      窗外的雨冰冷地下着,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哭出声音,没想到房门突然被人打开,大风猛地灌入房间,她怔怔抬眸,瞧见浑身湿透的孟舒淮。
      他迅速关上门来到她床边,想要靠近,却又浑身是雨。
      “泠泠。”
      江泠月从未见过孟舒淮这般狼狈的样子,大雨浇湿了他的全身,本就冷白的一张脸上满是水珠,长睫凝结成簇,一双眼因雨水浸入而泛红,凌乱的发被他胡乱往后抓,发梢上的雨水正啪嗒啪嗒往下滴。
      他屈膝在她床边蹲下,既想要靠近,又怕弄湿了她的床,看到他迟疑的动作,江泠月忘记了哭,怔怔地问:“你怎么没走?”
      孟舒淮也知道自己狼狈,他微垂眼睫,应声回:“担心你,想等你睡着我再走。”
      他从江泠月床头柜上抽了两张纸擦去了手上的雨水,这才轻轻地牵起江泠月的手,满眼心疼地问:“是我惹你哭了么?”
      江泠月别开视线,闷着不说话。
      “都是我不好泠泠。”他低声说:“是我还顾着孟家的体面,没有在第一时间站出来制止那两个人。是我不好,总让你为我受委屈。”
      “别哭好么?”
      他把自己的手臂往前伸,“你掐我撒撒气,别哭,好不好?”
      江泠月迅速抬手擦了擦泪痕,闷着声音说:“才没有哭,谁有那个力气掐你。”
      孟舒淮的手在室内的温度里逐渐回暖,她再看他,又催他:“你回去吧,别在外面站着。”
      他却说:“我不会走的,我没有办法在知道你因为我哭的时候安稳入睡。”
      “你若是不想看见我,我就在门外守着你。”
      “你傻吗?!”江泠月的心猛地一酸,心头的情绪疯狂向上涌,她又在一瞬间被泪水模糊了视线。
      她抑制不了自己内心的冲动,不管不顾扑进了他怀里。
      眼泪往下流,她边哭边骂他:“你是不是傻?你又在对我用什么苦肉计?非要惹我心疼,惹我哭你才会满意吗?!”
      “我又没有怪你,你为什么要惹我哭?为什么?”
      “对不起。”
      “对不起。”
      孟舒淮因她的眼泪而慌乱,此时的他,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缓解她激动的情绪,只好一遍又一遍说着对不起,都是他的错。
      可他越是这么说,江泠月就越觉得委屈。
      “为什么?”
      她再一次问:“为什么别人总觉得我配不上你?明明我已经收获了很多掌声和肯定,明明有那么多人都喜欢我追捧我,为什么和你在一起我还是要承受这么多世俗的偏见,遭受那么多莫须有的非议?难道没有与你相匹配的家世和社会地位,我就不配与你相爱吗?为什么?为什么?”
      这些疑问从这段关系的一开始就在她的心底深种,从前她清楚她与孟舒淮的差距,也总是克制自己不要妄想,可当她收获了他坚定的一份爱,以为自己已经与他站在同一台阶时,竟换来了更加恶意的揣测。
      她该如何才能不在意?
      窗外风雨大作,摧折了花木,也零碎了她的心。
      而孟舒淮听着这样的话更是感觉心上钝痛,每一个字都在冲撞他的心,让他紧揪着一颗心,迟迟无法放松。
      “是我配不上你。”
      他紧抱着江泠月,在她近乎崩溃的哭声里说:“是我先爱你,是我更爱你,可我却没有你对爱的那份坚定和勇敢,反而像个缩头乌龟踌躇不前,只会被动地等着你来爱我,让你在这段感情里受尽委屈。”
      “是我错了,泠泠。是我太自私,是我太狭隘,是我辜负了你的爱。你是世界上最好的江泠月,是孟舒淮这辈子最爱的人,什么家世地位,什么权力利益,我都可以不要,可我不能没有你。”
      “对不起,泠泠。”
      “是我没有走进你的心,没有关注到你的脆弱和敏感,从开始到现在,我有太多太多不好的地方,总是让你伤心,惹你生气,让你为我哭,为我辗转难眠,可到现在你还是那么地包容我,哪怕今晚伤心是因为我,你也不肯责怪我,反而说自己敏感不够自信,你那样爱我,坚定地选择我,怎么可能是你配不上我?”
      “明明是我配不上你,是我没有给你同等的爱与坚定,是我没有保护好你,你应该怨我,怪我,责骂我,而不是怀疑你自己。”
      “泠泠,你给我的爱就像你的名字,像月亮一样闪耀,照亮黑夜里行走的我,是你让我找到解决家庭矛盾的办法,是你让我懂得爱,了解被爱,所以请你坚定地相信你自己,你是世界上最好的江泠月,值得世界上最纯粹,最美好的爱。”
      “你看。”他急切地说:“现在是我在乞求你的爱,渴望你再继续照耀我,你陪我走过了那么长又那么难的路,陪我度过了无数个漫漫长夜,也请你给我一个机会,让我也成为借给你光的太阳。”
      “好么?”
      他的声音缓慢下落,江泠月拥住他,无声落泪。
      她曾为这段感情遗憾,也曾怀疑自己的决定,可这时候听了这些话,她知道自己的选择没有错,她的坚持也一定有意义。
      “我爱你。”
      他缓声说:“我爱你,江泠月。”
      她听见了他声音里极为隐忍的颤抖,她轻轻退开,对上他发红的一双眼。
      他的脸上满是雨水,让她分不清,她所看见的痕迹究竟是雨还是泪。
      她跪坐在床边,用双手捧住他的脸。
      她凑近亲吻他的饱含深情的一双眼,尝到那独属于眼泪的滋味,咸,涩,却又在心里化成甜。
      她忽地破涕为笑,脸上挂着泪问他:“你哭什么?”
      眼前人抿了抿唇,几分惶恐地说:“怕你又不要我了。”
      烛火在他幽潭般澄净的眸中跳跃,那骤然翻涌的水光就这样泡软了她的心。
      如此深爱的人,她又怎么舍得?
      “傻瓜。”
      她凑近抵住他的额,轻轻吻他的唇,细声说:“不会不要你。”
      她伸手擦干他脸上的水痕,望住他双眸,温柔地说:“我也爱你,孟舒淮。”
      孟舒淮出神看着眼前人,烛光在她身后闪烁,像是为她镀上一层淡色的光辉,如皎月清亮。
      他吻住她,含吮她柔润的唇瓣,舌尖抵在她齿缝,贪婪地想要加深。
      可江泠月却推开他,要他回去换衣服。
      孟舒淮不知何时单膝跪在了她床边,他们两个人一个跪在床上,一个跪在床下,瞧着奇怪又好笑。
      她推他,“你快起来,我可没有压岁钱给你。”
      孟舒淮却顺势牵住她不放,哑声问:“让我留下来陪你,好么?”
      他讨好似的吻她唇角,说:“我会听你的话,保证不乱动,就让我抱着你睡一晚,好么?”
      江泠月在脑海里思索着拒绝他的言语,却不料天雷猛地打响,惊得她一颤。
      眼前人蓦地轻笑,一双眼又流动着那狐狸精般狡黠的幽光。
      他笑着说:“你看,老天都不让你拒绝我。”
      江泠月没好气锤他肩膀,压住唇角推他,“快去洗澡吧你,裙子都被你弄湿了。”
      孟舒淮起了身,走到衣柜边帮她翻出来另一条干净的睡裙。
      “换一条吧。”
      江泠月垂眼,发现身上的睡裙竟然被雨水印出了胸型,她猛地抬手遮住,一把拽过裙子说:“我自己知道换,你快把湿衣服脱了。”
      孟舒淮挑眉,“在这里脱?”
      江泠月捡起床上的扇子扔他,“进去脱!”
      是进去不是出去。
      他懂了。
      第78章
      水中月
      /
      意想不到哭了一场, 江泠月莫名感觉很热,她从床脚捡回了扇子,快速摇动着扇风。
      窗外风雨依旧, 身后的浴室里传来孟舒淮洗漱的流水声,环境这样嘈杂,她的内心却无比宁静。
      她忍不住去回想他刚才所说的那些话, 那些她从未曾听过,也无比深刻的情话。
      她并不是第一次见男人哭,舞台上, 戏剧中,情感丰沛的演员可以用眼泪完美诠释人物与故事,但那样的情绪其实极为复杂,是理智与情感糅合而出的感染力, 是自我与角色融合的优秀表达力。
      可在刚才, 她第一次从一个男人的眼眸里看到如此纯粹的爱与珍惜。
      她正在被爱着, 被毫无保留的爱意包围着,甚至有那么一瞬间, 她感觉自己的心正在与他的心交融,他们成为了彼此生命无法分割的一部分, 他们因爱共生, 也因爱共同闪耀。
      她举着扇子甜蜜地笑,一双眼笑得弯弯如月, 丝毫没有注意到已经有人站到了她的身后。
      “在笑什么?”
      突然的声音让江泠月瞬间收敛了笑意, 她猛地回头,看见孟舒淮赤.裸半身单手撑在浴室门边专注看着她。
      他的发还是那么乱, 说话时,一缕湿润的发从他前额滑落, 坠着月亮般的弯钩落在他的眉眼处,平白多了几分蛊惑人心的妖冶。
      狐狸精。
      她在心里暗暗地想。
      她莫名觉得脸很烫,便快速收回视线说:“外头风大雨大,我今晚只是大发善心收留你。”
      她指着墙边的沙发说:“你去沙发那里,不可以上床睡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