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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将进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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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第78节
      戚竹音说:“今年军粮减半,边郡不好熬,我借着老爹的名义,在河州跟颜氏签了笔欠款,银子就是腾出来要给边郡守备军买粮食的。你跟我说疑心什么?没证据的话我一概不听。”
      戚尾知道戚竹音爱惜将领,素来赏罚分明,绝不会因为几句话就拿人糟践。可是他这次前往边郡探查,正是因为看着不对,才会起了疑心。当下也不敢隐瞒,如实说:“大帅,没证据的话我也不敢说。这次去边郡是为了探查前几日的军情,可是陆将军不仅没有回营,甚至调走了烽火台上的守卫军。”
      戚竹音脚下一顿,她看向戚尾,说:“他把守卫军也调走了?”
      戚尾颔首,正欲详谈,却听那边一阵喧哗。两个人侧身,见营地外新涌进了好些人,簇拥着一顶滚边小轿,被守卫给拦住了。
      迎喜听着守卫油盐不进,不禁亲自掀了帘子,尖声说:“不晓得我是谁吗?我的轿子有什么可拦的!我是阒都皇上派来的监军哪!你快去通报,告诉戚帅,我有要事相告!”
      戚竹音遥遥地望着,对戚尾说:“你去招呼招呼,就说我忙呢,没空见他。这阒都来的太监都一个样儿,好吃好喝地供着他,让他闭紧嘴别添乱就行了。我现在要去边郡,陆广白不是会做逃将的人。我回来以前,给阒都的人就说不在,那边水浑,你也看紧老爹,他要是跟阒都传信,你就截下来,告诉他老实点。”
      戚尾还想说什么,戚竹音已经翻身上马了。
      她临走前又回首,对戚尾说:“阒都的事情没有半个月定不下来,下个月的婚事肯定要延后,把家里那些红绸先撤了,那都是银子。”
      说罢也不再等,带着人绕开迎喜的轿子,直接往边郡去了。
      * * *
      沈泽川喝了药,病在路上逐渐有了起色。禁军要继续往东北方向前行,他们得想办法说服茨州州府周桂放行——在此以前,还要摆脱背后阴魂不散的追兵。
      “背后紧追不放的人是韩靳,”澹台虎抱着刀蜷坐在石头上,“如果不能在到达茨州以前击退他,他就会带着阒都的调令强行让周桂直接封城,把我们堵死在中博境内。”
      萧驰野抱臂不语,他们身前是简陋的地图。萧驰野并不害怕跟韩靳打起来,但是他得考虑时间。时间拖得越久,对于禁军而言越没有益处。戚竹音还没有出兵围剿他,那仅仅是因为阒都此刻陷入了没有皇嗣的混乱,等到阒都成为定局,腾出手来调动戚竹音追捕他们,这两万禁军就要跟铁板相撞。
      “难不在于打,而在于能不能快打。”沈泽川苍白的面容还没有恢复血色,他拿起石子,在地上画了几道,“韩靳敢追这么远,是因为背后就是丹城,丹城的粮仓对于他手里的八大营是敞开的大门,他们不愁吃穿。我们两万人跑到这里,凭的是口气,我们没有粮草支援,想要通过茨州到达离北,就必须先解决这个难题。”
      澹台虎还没有习惯和沈泽川面对面,当下沉默片刻,又看向萧驰野。
      萧驰野没有看他,说:“有话就说。”
      澹台虎改变了坐姿,用手指指着地,说:“茨州跟咱们是老相识,让周桂借着消息堵塞的名义给咱们先借些粮食应急,这样不行吗?”
      “不行,”沈泽川松开石子,“在这个关头,一切动作都意味着站队,即便周桂或许没有那个意思,但他如果做了,那么在阒都眼中,他就已经是资助叛军的叛党。等到我们过了茨州,他就会被押入阒都受参待罚。周桂还有一家老小,他决计不会这么干。”
      丁桃从本子里抬起头,说:“晨哥不是去筹备军粮了吗?他肯定在往咱们这里赶。”
      “他筹备的军粮已经发往了离北,是离北铁骑的前线粮食,没有多余的部分能够补填禁军。”萧驰野蹲下身,审视着地图,“他和骨津即便来了,也带不了多少粮食。”
      正所谓兵马未动,粮草先行。当年离北和启东能够迅速击退边沙骑兵,就是因为边沙骑兵没有后备辎重,消耗不起。现如今禁军进退维谷,被夹在这里也同样消耗不起。打掉茨州,也许是个办法,但肯定是个坏办法,他们先后在茨州花了将近十万两银子,和周桂建立起守望相助的感情,为的是以后。
      “回头攻下丹城,”澹台虎思索着,“丹城有粮仓,我们不在城中多做停留,带着粮食就走,到了茨州和周桂一切好谈。”
      “不行,”沈泽川微微叹气,“丹城有直通遄城和阒都的兵道,回头就是给阒都调遣剩余八大营的时间,路上消磨,城也未必就能迅速攻下。”
      澹台虎两次提议都被沈泽川否决,他面上挂不住,搓着手没再吭声。他哥哥澹台龙是个好汉,也是做将领的,可是澹台虎没人教,他这会儿既窘迫又尴尬,心里却很服气。他不是蛮不讲理的人,起码肯承认自己是个粗人。
      萧驰野像是能够洞察澹台虎的心思,抬手拍了把澹台虎的背部,漫不经心地说:“回击丹城是时间受限,但也是个办法。你从前只在阒都里边跟八大营打过一场巷战,现在出来了,不懂的就多问问,以后要你带兵拿主意的地方多,你也不会次次都有沈大人提点。老虎,学海无涯么,肯栽跟头玩一玩,就是前途无量。”
      地上的泥土被画乱了,沈泽川看着日头,说:“韩靳是阒都子弟,平素只有在猎场上跑马的份,所以他一时片刻追不上我们的脚程。”
      “在这打一次伏击,就能劫掉韩靳的粮食,”萧驰野环顾四周,“甚至不需要两万人。”
      “他怕你,”沈泽川指尖沾了点泥,说,“一路上追得畏畏缩缩,想要让他中埋伏,得先有个诱饵才行。”
      “我带五百人在这里等他,往东去是个泥沙河,两面靠山,一面贴着林子,老虎带着两千人在那里埋伏。”萧驰野给沈泽川把指尖泥擦掉,“丁桃今夜带人去沿途的镇子上吃喝,就说禁军跑到这里,因为我穷得没钱买粮,又出不了中博,所以军中人心散涣,出现了许多逃兵。”
      韩靳年纪轻,在官沟堵塞时跟萧驰野打过交道。沈泽川说得不错,他确确实实害怕萧驰野。实际上阒都纨绔里没有几个不怕萧驰野的,萧驰野的体格和性格让他早在秋猎以前就成为了名副其实的霸王。南林猎场是个分水岭,像韩靳这样的嫡系,在家中不是长子,有父兄们照顾,进入官场就是顺风顺水,和萧驰野看似一般无二,却从来没有像萧驰野这样冒过头。他也许会因为忌惮萧驰野而谨慎追捕,但他必然不会错过能够打败萧驰野的机会。
      只要萧驰野给他一个破绽。
      “除了这些,”沈泽川思量须臾,对丁桃说,“还要说我与侯爷不和,在途中多次争吵,已经到了分道扬镳的地步。”
      “内外皆遇着困境,”萧驰野露了牙齿,“要多惨,就说多惨。”
      丁桃在本子上飞快记录。
      澹台虎不放心,问:“桃子能演吗?在这儿先跟我们说一遍。”
      丁桃揉了把眼睛,捧着本子念:“我主子被人害得好惨,八大营像狗似的穷追不舍,追得主子连喝粥的钱也没有了。我们离开阒都是逃命,什么庄子、铺子都没来得及收拾,府里头的银子也没取,兜里跟羊粪球一样光。主子在神武大街的耳饰铺子里还欠了好几千两银子呢,现在也还不了了。沈大人淋了雨生了病,病得好厉害,可是没钱请大夫,贫贱夫……呃……大人也弃了我主子。现在兵马都饿着肚子跑路,我太饿了,我饿得嘴里直泛酸水,实在受不了了,就带着几个兄弟跑到路上打家劫舍混了点钱。我们原本都是好人家的儿郎,被逼到这个地步,都是跟错了人,现在吃些东西继续赶路,要去丹城投奔韩靳!韩靳好啊,韩靳有钱还有粮,跟着他才有前途!前途就是……”
      丁桃念得声情并茂。
      萧驰野说:“主子觉得你说得很好。老虎,扒了他的小袍子,糊他一脸泥,再给他三串铜钱,让他赶紧上路。不用下馆子吃喝了,你就在镇子里头沿街敲碗——你巴巴地望着兰舟干什么?”
      第99章 谢礼
      韩靳陆续逮捕到了一些禁军的逃兵, 都是满身污秽的模样, 饿得面黄肌瘦。他在多次打探之下,知道了禁军面临的困境, 但是他仍然不敢贸然进军, 因为两万禁军不是小数目, 他时刻掂量着自己与萧驰野正面交锋能有几分胜算。
      “禁军在南林猎场时表现不凡,当时与我们争夺城门巡防, 可杀了不少人。”韩靳坐在帐子里, 看着下边的逃兵,“你们现如今又跟着萧驰野叛逃离都, 怎么说散就散了?”
      “回大人, 走不远啊。”逃兵跪在座下, 说,“我们一路跑到这里,前不着村后不着店,没粮也没营地, 往前就是茨州, 朝南看还有启东守备军, 这就是明摆着要被人包饺子了。”
      韩靳细想了片刻,说:“跑的人多吗?”
      逃兵说:“我跑的时候只有几百个,禁军现在就像是泥巴沟里的浮萍,一冲就散了,招架不住的!”
      韩靳奇怪道:“萧驰野就没想想办法?我听说他严行军法,手下的兵都怕他得很。”
      “大人有所不知, ”逃兵说了半晌,吞咽着唾液,说,“能不能先给点干粮?他娘的跑了一路,这会儿饿得说不清楚!”
      韩靳示意人给他点干粮,逃兵就地开始狼吞虎咽,他一边大嚼,一边说:“就是怕他嘛!从前在阒都是弟兄们没处去,迫不得已跟着他干,得罪了各位八大营的爷爷,现在他都当了叛贼,我们哪里还敢跟着他?”
      韩靳看这些逃兵实在落魄,又是被逮回来的,不像是作假,不禁在内心细细盘算了一番。他先让人把逃兵都提出去,随后在帐子里跟自己的一众幕僚开始参酌作战策略。
      幕僚中有一位叫高仲雄,正是太学闹事时的领头人,因为当时得罪了潘如贵,又下了大狱,没人作保,便绝了仕途的念想,投奔到了韩靳帐下。他是个激情昂扬的读书人,生平最恨国贼,沈卫潘如贵一流皆不能入眼,如今听说萧驰野行刺叛逃,便更是情绪亢奋,不能容忍。
      高仲雄指着地图说:“既然萧驰野已经穷途末路了,那就不能容忍他这样流窜在中博境内。总督兵强马壮,又有丹城为依靠,我看事不宜迟,马上就能出兵追击,只要在进入茨州前捕获他就是大功一件。”
      韩靳仍在犹豫,说:“可是萧驰野还有万余人,又都是经过南林猎场的真汉子,若是其中有诈……”
      高仲雄心中不以为然,他说:“禁军军心散涣,万人与一人没有差别,他们现下就是乌合之众,不足为虑。总督已经追到此处,若是不能尽快将他捉拿归案,那么也无法给阒都一个交代。”
      韩靳颇为心动,他说:“他若是跟茨州州府周桂狼狈为奸,设计害我,我该怎么办?”
      高仲雄略微急促地说:“总督,那周桂也是有家室的人,他放着好好的官不做,跟着萧驰野一个叛贼谋乱吗?他是不敢的。我们眼下出兵,必定会打得萧驰野措手不及,到时候再乘胜追击,就能尽兴凯旋。”
      韩靳连日睡在帐子中,已经被此处的蚊虫叮咬得浑身不痛快。他心里还惦记着阒都,大哥韩丞扶持了太后主政,韩氏兴盛就在眼前,正是他可以回去呼朋唤友、慷慨庆贺的时候,留在这里一日,他就越渐烦躁一日。当下听了高仲雄的话,权衡之后便答应了。
      翌日韩靳起了个大早,就着露水带兵前行,根据逃兵提供的消息,一路追到了泥沙河外的树林带。那林中挖的都是土灶,却不是能够给两万人提供伙食的模样。
      韩靳心里彻底信了逃兵的话,在马上情绪高涨,拔剑前挥,说:“叛贼已经走投无路,搜遍这片林子,必能找到踪迹!”
      八大营的士兵一拥而上。
      萧驰野正蹲在溪边洗脸,闻声回首,正看见韩靳策马而来。
      韩靳一看见萧驰野,连忙喝道:“叛贼在此,快捉住他!”
      萧驰野打哨唤出浪淘雪襟,零零散散的五百人都像是仓皇失措,在林中被追得大呼小叫。韩靳见状不禁热血上头,先是大笑几声,接着遥遥喊道:“侯爷,你也有今日!”
      萧驰野不顾士兵,独自策马奔逃,韩靳怕他跑了,赶紧率人直追。八大营在林中横冲直撞,跟着韩靳风风火火地跑向东北方。韩靳越跑越着急,在后喊着:“萧驰野!你已经陷入绝地,还不快快束手就擒?!”
      萧驰野在马上回首,带着人试图抵挡,却不敌八大营的凶猛,五百人被追得好不狼狈。一眨眼已经跑出林子,直奔向泥沙河,最终被堵在了泥沙河边。
      “萧驰野!”韩靳勒马挥袖,“你看这周围,全是我八大营的士兵!你如今就是四面楚歌,你还挣扎什么?现在求情,我饶你一命!”
      浪淘雪襟在原地刨蹄,萧驰野冷冷地说:“你要我死,可以,我只问你,韩丞他怎么自己不来?”
      “我大哥如今是摄政王侯,公务繁重,哪会来这里与你周旋?”韩靳用剑指着萧驰野,“下马待捕,你们萧氏就还有一线生机。你一人犯下这样的滔天大错,如今却舍得让你全家赔命吗?”
      “我确实犯了许多错,”萧驰野微微仰首,睨着韩靳,“但轮不到你们韩氏来与我对谈。”
      他话音一落,只见两侧猛然爬起数百人。澹台虎一马当前,从后把韩靳包了个彻底,带着士兵逢人就砍,从后杀了个人仰马翻。韩靳的左右近卫皆是锦衣卫,都是韩丞特意指派来保护他的,见状便知道中计了,立即扬鞭抽了韩靳的马,想要带着他从侧面的林子突围。
      韩靳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,他从前在阒都校场里军演也是把好手,可是从来没有真的打过仗,已经吓得六神无主。他座下马匹吃痛蛮冲,在锦衣卫的包夹里硬是到了林中的包围边沿。
      沈泽川扶刀而立,站在树影下瞧着韩靳。
      韩靳还想前突,却被锦衣卫眼疾手快地勒住了马匹。一众人在冷汗与鲜血中相互传递眼色,最终那为首的男人开口说:“同知大人!今日你我相逢便是缘分,念在大家过去的情面上,放我们一马如何!”
      沈泽川这几日瘦了许多,他握刀的腕骨像是弯新月,在素白的袖口勾出冰凉的颜色。他眸中仿佛有终年不化的坚冰,面上却逐渐浮现五月回暖的笑容。他说:“兄弟们皆是受人所托,担着任务,不得不做,我知道的。”
      那男人知道沈泽川性情阴鸷,看他露了笑容,反倒护着韩靳连退几步。后边杀声震天,萧驰野也在步步逼近。男人鬓边淌汗,说:“同知大人前途无量,何必跟着个叛贼在此受难?你若是肯放韩总督归都,指挥使必定会不计前嫌,欢迎同知大人归都!”
      沈泽川竟然轻笑出声,他声音清缓,笑起来很是好看。那苍白的皮囊在破碎的日光里显得格外细腻,他缓慢抽刀,仰山雪细长的刃擦着刀鞘。
      “我很感激韩丞,”沈泽川翻握住了刀柄,顿了顿,“我对他的感激之情无以言表,这次你们回去,就替我给他带份谢礼吧。”
      韩靳背上一凉,险些从马背上滚下去。
      * * *
      萧驰野在水边冲着两把刀上的血,沈泽川蹲在后边净手,他把整个手掌都埋进溪水里,等到萧驰野冲完刀也没拿出来。萧驰野蹲在沈泽川的对面,高他许多,仍然能和他头碰头。两个人的手掌在水里相遇,萧驰野捏住了他的指尖。
      沈泽川的哭泣像是黑夜里的梦,他在阳光下干净又从容。他的食指沿着萧驰野的手缓缓摩挲,从萧驰野指间的空隙里钻入,与萧驰野掌心贴合,带着水流冰凉的柔润。
      澹台虎正带着人在打扫战场,他们还要在这个林子里停留一夜。周围不远不近的都是士兵,可是沈泽川贴着手,像是漫不经心地玩儿,又像是蓄谋已久的引诱。
      他还带着血腥味。
      萧驰野由着他,说:“只留一个残兵回去,他未必肯真的带话。”
      沈泽川看着波光粼粼的溪面,说:“他是锦衣卫,只要头没断,就得做完任务。韩靳落在我们手中,他若不能把消息带回去,就是任务失败。左右都是死,不如死得漂亮点。况且那一麻袋的人头都是带腰牌的锦衣卫,他得让兄弟们落叶归根。”
      萧驰野想给沈泽川擦掉腕上的血珠,但是周围遍地都是人。两个人对视片刻,他忽然反握住沈泽川,缓缓倾身,说:“耳坠子落在了阒都,到了离北重新给你打。”
      “几千两银子还赊着账,”沈泽川看着他,“先拴紧裤腰带挣钱吧二公子。”
      “我可以嫁进有钱人家,以身相许,借机换钱。”萧驰野压低声音。
      沈泽川撑着溪底柔软的泥沙,在萧驰野耳边轻声说:“一夜五百两……”
      那一丁点的旖旎还没有弥漫起来,沈泽川忽然正色回首,对想过来又不知道该用什么姿势走过来的澹台虎说:“韩靳还想着尽快回阒都,又有丹城填充,他此次带的粮食肯定不多,今夜大伙儿都上灶煮了吧。明日一早,我们——”
      沈泽川骤然停了一瞬,极快地瞟了眼萧驰野,接着道:“……继续往东北去。”
      萧驰野没吭声,一本正经地淘帕子,顺带着把帕子底下盖着的沈泽川的手也揉出了浅红色。
      第100章 隐患
      韩靳贸然进军的消息传回阒都, 引起了轰动。因为仅存的锦衣卫带回了一麻袋的人头, 这昭示着沈泽川、萧驰野与阒都彻底决裂,双方甚至不再有能够坐下来商谈的可能。韩靳被俘惹得韩丞震怒, 沈泽川离开阒都时锦衣卫就已经四分五裂, 以葛青青为首的锦衣卫还在厥西看顾奚家, 费盛带着自己的亲信藏匿了起来,韩丞剩余的人手不多了。
      锦衣卫在纪无凡时期最是鼎盛, 到了纪雷时期已经式微, 再到了韩丞手中,彻底变作了残破不堪的仪仗队。费盛麾下的那批人都是能人干将, 韩丞过早暴露的杀机使他错过了拉拢的机会。
      “待到大局稳定, 锦衣卫就要重理十二所。如今人手空缺, 实在不像样子,也办不成事。”韩丞坐在太后下首,稳声说,“我见近来世家子弟多居闲职, 给他们一个去处 , 也免得他们在这紧要关头胡乱生事。”
      太后头戴点翠冠, 髻发整齐,鬓角如裁,耳边坠着金镶宝珠的坠子。她就适合这样雍容华贵的打扮,就像牡丹就该生在朱门大殿,金碧辉煌才能配得起这般的国色天香。她已经到了年龄,却仍然不减风采。这会儿捏着木勺逗鹦鹉, 看也不看韩丞,说:“锦衣卫是正经办差的地方,已经养了许多世袭子弟,再放些进去,早晚要废了。八大营在丹城外边打了败仗,哀家看,不仅要填新人,还要裁些旧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