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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芒种(年上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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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欲壑难填
      前几天是宋仲行不在家,这几天倒好,两个人没一个在家。
      宋仲行又在单位忙。
      简随安直接去许责那住了下来。
      倒不是因为独自在家寂寞,她是过去严防死守的,生怕许责又被窦一拐走。
      真不是她狗拿耗子,多管闲事。着实是窦一这人太不靠谱,当年海誓山盟的是他,后来不打招呼出国的是他,现在想重归于好的也是他。
      简随安心想:白日梦也没有那么好做的啊!
      许责家里,暖气熏得人懒洋洋的,她往沙发上一躺,和许责喝了点酒,情绪便一发不可收拾。
      简随安说:“我是真不懂,你看上他哪一点了?要担当没担当,要责任感也没责任感,除了那张脸,也没什么好说的了。”
      “哦,可能你就喜欢年纪小的。”
      许责看了她一眼,没说话,自顾自喝酒。
      简随安了然,她自罚一杯:“你喜欢小的,我喜欢老的,咱们半斤八两,我懂,我懂。”
      许责叹气:“你说,我们俩这情路怎么就那么坎坷呢?实在不行,过年去雍和宫拜一拜吧,问问佛祖,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?”
      简随安一声嗤笑:“要是求神拜佛有用,我早皈依佛门了。”
      “不行。”许责摇摇头,“真这样,我做了和尚,就没法和他在一起了。”
      简随安愣住:“你平时居然还好意思说我被宋仲行灌了迷魂汤?我看你也没比我好到哪儿去啊?”
      不过有一说一,许责比她争气多了。
      他拿得起放得下,也就是今天喝醉了酒,才肯说一说这样的傻话。
      所以简随安感叹:“难得啊……见你那么痴情。”
      两个人喝得有点多,只觉得身子暖乎乎的,脑子发晕,傻话一句接着一句。
      许责问她:“你为什么喜欢宋仲行?”
      简随安很努力地思索了一番,坦诚道:“你这个问题太难了,我回答不出来。”
      许责说她“没出息”,又说她是“胆小鬼”,笑话她:“做都做了,反倒不敢说了,你这人啊……”
      简随安眯起眼睛笑,已经是醉得不像样。
      “我已经很满意了……”
      “你知道吗?最一开始,我只想每天见到他,和他打声招呼,就够了。后来啊,我还想他抱抱我,夸我一句,我才会高兴。慢慢的……我又想着,如果能跟他在一起就好了,如果能一辈子不分开就好了。”
      “你看,人的欲望是无穷的”
      “其实仔细一想,现在的我,比一开始的那个我,不知幸福了多少。”
      “所以,我不能再贪心了,贪心的人,永远不会幸福。”
      许责静静地听完,侧着头看她,欲言又止,却还是没说话。
      天亮的时候,简随安睡得不踏实,只觉得梦里跟人打了一架似的,起来浑身都疼。
      一醒来,多了几条信息没回。
      怪她昨晚上喝多了,哪记得旁的事,光顾着和许责瞎聊了。
      她打字回复:
      “知道啦!我又不是小孩!”
      “我带外套了。”
      “昨天晚上睡得早,没看手机,向宋主任道歉。”
      她当然要骗他,总不能说她喝多了吧。但她想了一会儿,删删改改,还是加上了一句:
      “记得休息,身体最要紧。”
      发完她就把手机一扔,觉得那玩意烫手。
      她穿好拖鞋,要去洗漱,只听得手机又响了。
      屏幕上显示着一条信息。
      只有短短的两个字。
      ——“放心。”
      简随安盯着这两个看了许久,都快看出花来了,直到屏幕暗了下去,照出她的面容,是宿醉后的迷茫。
      等到许责催她“快来吃早饭”,她应了一声,才起床去洗漱,手机落在被子上。
      月末了,外头的天冷的很,马上就是冬天,一年年过得太快。
      宋仲行那边会议刚散,场上的气氛早就松下来,几位朋友坐在一块喝茶,忙中偷闲。
      他们谈项目,谈人事,也谈到了某个调任的年轻干部。
      宋仲行只是听着,偶尔说两句。
      “现在的年轻人啊……太浮躁。”有位朋友叹气。
      “年轻气盛,倒也正常。”有人笑,“我家那个小子,前几天还跟我吵架,说我是封建大家长。”
      一群人笑。
      宋仲行喝了口茶,也笑着。
      没聊一会儿,几个人就散了,这阵子忙。
      下午的阳光特别好,简随安在单位里,越坐越困,只觉得这天气真适合睡觉。
      她打算晚上和许责出去吃,听说附近新开了一家墨西哥餐厅,两个人准备去尝尝鲜。
      下班后,她在楼下等他,围着围巾,天一黑,外面的风又冷起来了。
      两个人兴尽而归,压马路,也算饭后消食了。
      许责说:“我要挣好多钱,买个很大的房子,然后早早退休,回家享清福,最好再买一条狗,给我养老。”
      简随安:“你想养什么类型的狗?”
      许责:“要大一点儿的,能看家的那种。”
      简随安就笑,继续追问,她快把许责退休后的安稳生活都安排好了。
      他们回到家,夜色已经是浓得化不开。
      宋仲行忙完了一天,刚离开办公室,路上,就被几位老友半拽半劝着去了饭馆。
      窗外寒风呼呼吹,玻璃上凝着白雾。桌上是常见的几道家常菜,老酒一壶。
      要说白天,还算正经,聊的都是文件、批示、预算。可要三两杯酒下肚,就不兴聊这些了。
      宋仲行看出来了他们的心思:桌上几个人,嘴上越说正经事,心思就越往私底下飘。
      “你啊,忙归忙,家里那孩子也得看着点,年轻人嘛,脾气大,惯久了不好收。”
      “过了年,那丫头得有二十四了吧?也老大不小了,要有分寸。”
      “是要注意影响,万一事情闹大了,传出去多不好听啊——”
      “你要实在舍不得,就认个干女儿,也算有场交代,是不是?”
      一桌人都笑,带着点酒气,但眼神都在围着他。
      宋仲行把筷子放下,给自己又添了一杯酒,轻轻一笑:“我有分寸。”
      说得稳当极了。
      得了,这就是没听进去。
      幸好有人打圆场,把话题岔开:“行了行了,咱也别管人家的家务事。年底快到了,都忙得脚打后脑勺。诶,老梁,你那边的事儿要抓紧了啊——不然我可真跟你急。”
      气氛总算是回暖了。
      冷天,确实是适合喝酒的,喝完了酒,那真是心情舒畅。简随安一直都是这么想的。
      所以她今天还要跟许责喝酒。
      她在厨房洗水果,许责要下楼买啤酒,还有炸鸡。
      过了一会儿,门铃响了,她跑过去开门。
      “我靠!”她惊呼。
      门口是窦一。
      他很不屑地扫了简随安一眼,大摇大摆走进去,往沙发上一坐,问:“他人呢?”
      简随安痛心疾首,因为沙发是她的地盘,他那么一坐,她都想把沙发扔了。
      “你进别人家的门,都不打声招呼吗?”简随安问。
      “这是你家吗?我还需要你的许可?”
      两个人就那么僵着,大眼对小眼。
      然后——只听见门口又传来一阵动静。
      “滚出去。”
      许责来了,指了指窦一。
      他的声音不大,却很清晰。
      现在变成三个人僵着不动了。
      简随安仰头,不自觉长叹,去许责那里接过啤酒,打开喝了一口,对窦一说:“我要是你,就不挑今天来烦他。”
      “砰——”的一声巨响,门关了。
      简随安没说话,许责也没说话,两个人难得这样,凑在一起,却一句话没说。
      许责喝完了两罐啤酒,才冒出了第一句话:“其实我不想要挣很多钱。”
      简随安看过去。
      “我想过得幸福一点。”
      简随安笑了笑:“这可比挣很多钱还难。”
      但是许责想养一条狗是真的。
      简随安搂着他,拍着他的肩膀,闭上眼,两个人靠在一块。
      “或许我真的太贪心了。”他说。
      简随安低头看着杯子里最后一点酒,轻声。
      “谁又不是呢?”
      她的语气带着一丝醉意。
      灯光落在两人之间,浮着一点昏黄。他们都没再说话,空气安静得像被酒气熏软。
      窗外的风擦过玻璃,像一声轻叹。
      夜深得没有尽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