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8章
辻一微微抬着头，上半张脸隐没在阴影中。
既然他这样说，林庭唯选择尊重对方的意见：“好，辻一。我可以再问几件事吗？”
辻一这才低下头，视线与林庭唯保持齐平，脸上依然是林庭唯熟悉的笑容：“你想知道什么？”
林庭唯问：“为什么你顶替了辻一的身份？”
“简单来说，是为了遗产。活下来的是辻一，只是因为他们需要辻一活下来。那场车祸过后，不管活下来的是谁，他都必须是辻一。
“我的祖父更喜欢辻一，有他偏爱的孙辈在，我的父母在遗产继承方面会有更大的优势。老头最后大概是看出我是冒牌货，不过很可惜，下一秒他就咽气了。遗嘱也已经来不及更改。”
辻一语气平静地陈述事情的真相。
此刻的他，有一种近乎如释重负的解脱感。能让林庭唯知道，那也很好。
林庭唯依然觉得不解，尽管这对兄弟长相极其相似，但从各种报道来看，他们的性格差异很大，并且有着两岁的年龄差。
辻家的其他人就没有看出来吗？
林庭唯表达了自己的疑惑。
辻一给出的答案同样简单，他小时候不爱出门，在辻家，见过他的人很少。辻家的许多人，其实只见过真正的辻一。
“你父母，”林庭唯稍作停顿，“他们问过你的意见吗，你为什么会答应？”
辻一冷笑一声：“他们两个跪在我的面前，那种时候，其实答应还是拒绝就不是我来选择了。”
林庭唯的视线落到辻一的左手：“你的小提琴也是后来才学的吗？”
“和辻一，我是说真的那个一起学的，不过你也应该知道天才和普通人之间的差距是很大的。尤其是在音乐上，”辻一说，“普通人是没有办法和天才比天赋的，只要在其他人面前拉小提琴，就一定会暴露。”
辻一没有把所有话都说明白，不过林庭唯已经明白了他没说完的那些话。
他在白天时思考辻一为什么会选在这个时间约自己出来旅游，搜索过后，他意外发现，已经去世的辻响的生日是1月18日。在那一刻，林庭唯才将自己觉得奇怪的细节全部串联起来。
他认为，这是一件很悲伤的事情。
但是他在辻一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悲伤。
辻一说：“我也算是参加过自己的葬礼了，体验很新奇。”
林庭唯听到辻一这么说，又沉默了。他有点想笑，但是现在笑很明显不礼貌。
片刻的静默过后，林庭唯问：“只有你父母知道这件事吗？”
“现在还多了一个你。”辻一说，“其它知道这件事人，都被灭口了。”
林庭唯下意识地握紧了车门的开关，看他这么警惕，辻一才补充道：“开玩笑的。”
林庭唯意识到，辻响顶替了辻一的一切，自然包括年龄。
而这人的实际年龄，其实只有18岁，今天则是他的18岁生日。
一想到这里，林庭唯打算以后对辻一宽容一点，毕竟这个人比齐衍年纪还小。
他宽宏大量，懒得和对方这样子的小男生计较。
他说：“现在太晚了，那些店都已经关门了，只能白天买蛋糕了。”
“其实没有蛋糕也行。”辻一发动车子，握住方向盘，他看着后视镜，笑容老实的章鱼就坐在后排，仍旧有些好奇，“为什么给我挑的生日礼物是这只章鱼？”
“我看很多人说这只章鱼可以陪睡，”林庭唯淡声解释，“我看你好像一直在熬夜，想着有个毛绒玩具说不定能改善你的熬夜情况。”
辻一哎一声，反驳道：“我也没有一直熬夜吧，偶尔。只是熬夜的时候刚好都被你碰到了。”
林庭唯不说话，只是想，能有这么巧吗？
等车子驶离地下停车场，林庭唯没忍住自己的好奇心，问道：“告诉我没事吗？这种事情听起来像是机密。”
虽然一开始就是他先问辻一的。
辻一看了他一眼，笑着问：“你会告诉别人吗？”
林庭唯说：“不会。”
“所以没事。”
路上，雪越来越大。辻一与之相对的加快了速度。
回到落脚的别墅区，刚刚接近他们的别墅，在因雪变得漫漶的视线中，林庭唯忽然看到别墅门口有个人影。
起先他以为是自己幻视，他愣了愣，定睛一看，发现那并不是他的错觉，别墅门口的的确确站着个人。
“绪川那个家伙怎么跟到这里来了，”辻一说，“阴魂不散啊。”
林庭唯叹了口气，心想早知道就不告诉绪川夏也了。
不知道是不是林庭唯的错觉，他感觉辻一发现绪川夏也之后刻意放慢了速度，用了好些时候才停好车。
林庭唯下了车，快速跑到绪川夏也的面前，质问道：“你怎么过来了？”
可是没等绪川夏也回答，林庭唯就说：“算了，先进去再说。”
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，再待在外头，他们都要变成雪人。
林庭唯用房卡刷开门锁，一下子把绪川夏也推进室内，他刚转过身，看到辻一抱着那只巨大章鱼，已经走到了门口。
等辻一也进入室内，林庭唯关上了门。
绪川夏也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，他看到林庭唯被冻红的耳廓，轻轻捏着林庭唯的耳廓：“怎么不戴个耳罩。”
林庭唯实在无奈，现在的重点很明显不是他有没有戴耳罩，而是不请自来的绪川夏也。
一个辻一，直接跑到他家门口。
一个绪川夏也，直接跑到别墅门口。
这两个人是不是不知道手机是可以用来打电话的？
两个东银人略施小计，让这个世界的通讯技术倒退一千年。
抱着章鱼的辻一阴阳怪气地和绪川夏也打了招呼：“我以为保安这么负责，这么晚了还在巡逻，原来是你，差点没认出来。”
绪川夏也不是瞎子，当然注意到了辻一怀里的章鱼：“你都幼稚到对毛绒玩具有兴趣了。”
辻一就在等绪川夏也问他怀里的章鱼，他得意一笑，说这是林庭唯送给他的礼物。
然后他在绪川夏也面前，炫耀似的360度展示了自己的章鱼。
辻一的得意溢于言表：“我都忘记了你没有，真是不好意思。”
大战一触即发。
大晚上的，林庭唯可不想看这两个人在别墅里打起来，他命令辻一回去自己的房间，然后他自己拉着绪川夏也回了房间。
一进房间，林庭唯立即将自己房间的门反锁，防止这两个人再次会面。
他靠在门上，看着绪川夏也：“怎么什么都不说就过来了？我一点准备都没有。”
说话时，林庭唯的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了点埋怨。
“很想见你。”绪川夏也说，“所以过来了。”
中明俗话说得好，伸手不打笑脸人。
绪川夏也这样说，林庭唯也不好指责他。
最后，林庭唯说：“以后来找我，要先和我说一声。”
在刚认识绪川夏也的那一天，林庭唯绝对想不到绪川夏也会是这么粘人的类型。他站在绪川夏也的面前，半晌，他伸出手，用力地捏了绪川夏也的脸。
这是绪川夏也不请自来的惩罚。
他之前只和绪川夏也说自己和辻一来了斐尔，至于其它信息，他都是没有透露的。
绪川夏也的情报网该说不说，分布很广，效率也很高，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调查他和辻一的位置。
这栋别墅不大，只有两间卧室，在绪川夏也出现之前，林庭唯和辻一一人一间房间是正正好好的。
然而那是没有绪川夏也的情况。
林庭唯本来想让绪川夏也去睡一楼客厅的沙发，一看绪川夏也的身型，现在和沙发的尺寸不符。
而且让绪川夏也睡一楼，他和辻一晚上会不会去暗杀对方？
林庭唯最终选择了保险一些的安全方案：“你今晚睡我这里。”
洗完澡，两个人躺在床上。
林庭唯对于两个人睡一张床的最后底线是分开盖被子，他用被子将自己裹了起来，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，心里还在回想辻一说的那些事情。
看来这些有钱人的家庭内部斗争比他想象中的要复杂得多。
绪川夏也从他的背后抱住了他：“在想什么？”
林庭唯转过身，问道：“你有姐妹或者兄弟吗？”
绪川夏也说：“没有。怎么了？”
那就好。林庭唯放心下来。别到时候冒出来一个绪川冬也说绪川夏也是冒牌货。
林庭唯看着绪川夏也，依然心有不满，他艰难动作一阵，压在绪川夏也的身上，再一次伸出手，捏住了绪川夏也的脸，毫无威慑力地说：“讨厌你。”
绪川夏也从善如流地道歉。
林庭唯回到床上，眉间依然有一种淡淡的忧伤，只是绪川夏也不知道他的忧伤是为了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