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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哑火(对抗路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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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下雨
      赵却右手拿着冰袋冷敷,左手搭在吴媚身后的靠背上,这是一个保护的姿态。
      听到陈肯外公的声音,赵却忙起身要打招呼,被陈肯外公压着肩膀坐下。
      “不用叫人,拔智齿了吧?爷爷一看就知道,你妈妈当时脸也肿这么老大!”外公瞪陈肯,“叫你给她敷你没听见?”
      陈肯沉默地和赵却对视。
      他直勾勾地盯着赵却。
      要是她表现出一丝不愿意,他立马就走。
      他被偶遇的喜悦、赵却怀里的女人冲昏了头脑。现在反应过来,他是被拒绝的追求者,他有没有在她身边晃荡的资格,还不好说。
      他甚至很想,很想赵却再次拒绝他。
      这样他就不会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,翻着以前的聊天记录,一遍一遍在聊天框输入信息又删掉。
      他觉得自己挺贱的。
      刚刚想都没想,就坐她旁边了。
      其实他紧张的要死,手一直在抖。
      他渴望赵却拒绝他,又害怕赵却拒绝他。
      他不知道怎么办。
      他一颗心高悬着,等着她的审判。
      赵却搭在吴媚椅背上的手微动。
      她看不得陈肯这幅样子。
      盯着陈肯的眼睛,她收回吴媚背后的左手,扶住冰袋,右手拉住陈肯颤抖的手,把他的掌心摁在冰袋上。
      这个姿势,像陈肯捧着赵却的脸。
      但依旧隔着冰袋。
      陈肯愣神。
      指尖不知道是不是被冰到了,细微的电流顺着神经一路狂奔在头顶炸开烟花。
      冰袋差点滑落。
      赵却脸靠紧,压紧,动作就像把自己往陈肯手里送。
      陈肯的瞳孔里映出赵却刻意装乖的无辜表情。
      掌心是湿漉漉的冰袋,手背是赵却的手。
      陈肯的心也湿淋淋的。
      赵却的嘴角差点要压不住了。
      还好,陈肯先一步慌乱地移开了眼。
      陈肯外公思索片刻,恍然大悟。
      “咳咳,哈哈,你们年轻人有话题,爷爷这儿不用陪了。陈肯,你就和啾啾叙叙旧,啊?放寒假了去京城找陈肯玩啊!”
      他健步如飞地溜走了。
      三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。
      赵却身上那股奶甜奶甜的味儿,混上了医院消毒水味儿。
      陈肯不动声色地深呼吸,而后嗫嚅:“你不问我为什么回来啊?”
      赵却掀起眼皮,淡淡扫了他一眼,示意他说。
      “陪我外公换套新假牙。”
      赵却点点头,没反应了。
      陈肯叹了口气,竭力撑起一个笑脸,“那我先走,赶晚上的飞机。”
      现在还不到十二点,赶晚上的飞机。
      赵却翻了个白眼。
      陈肯放开手。
      怎么也抽不回来——赵却压着他的手,不动如山。
      陈肯陡然一精神,心不可遏制地狂跳不止,又动了下,他不敢太大力,生怕赵却真把手放开。
      出乎意料的,赵却就这么收回了手,徒留陈肯扶着冰袋。
      她什么话都没说,又什么话都说了。
      她没开口,却告诉他,想走就走,老娘不留。
      陈肯挪不动脚了。
      吴媚傻傻的,“额,你不走了吗?”
      她肚子饿了,很想干饭,本来想陈肯一走,就和赵却去觅食,但这家伙说要走之后,干脆不动了,她很急。
      “饿了?”赵却翻了翻手机,问她:“想吃什么?”下一秒赵却声音高了:“陈肯你谋杀?”
      陈肯只得放松点托着冰袋。
      他没控制住手上的力道。赵却跟他没说几句话,他以为她牙疼不想说,怎么到了那女人的事儿她就张嘴了!
      吴媚说:“饿了,你也要满半个小时了吧,我们吃啥呀,好饿呀。那个,那个男的,对,叫你呢,你要是不想帮小却敷,就让我来。”
      赵却想笑,一笑就扯着嘴角,倒吸一口凉气。
      很少见,太少见了,陈肯被叫“那个男的”,走路上陌生人打招呼都得真心实意喊他“帅哥”,到吴媚嘴里变成“那个男的”。
      陈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危机感,觉得:她要抢走我的活儿。
      他更加不喜欢这女的了。
      医生恰到时机地走了出来,拍开陈肯托着冰袋的手,示意赵却张嘴,“也别老敷冰袋,等会儿冻伤了。我看看,可以了啊。挺好的,别吃热的,中午可以啃啃冰淇淋。”
      医生视线掠过陈肯,挑眉:“挺帅啊。”
      陈肯:“谢谢。”
      赵却舔了下被剌开的嘴角。
      呵呵,死装。
      冰袋表面凝了不少水蒸气,都蹭在赵却脸上。
      医生回诊疗室抽了几张面纸递给赵却。
      赵却接过,擦了脸。
      日行一善后,医生走了。
      留下善妒的陈肯,凑近了咬牙问赵却:“医生一般会给人递纸吗?”
      赵却欲言又止,顾左右而言他,转头对吴媚说,“今天吃粤菜好不好?”
      吴媚雀跃:“好呀!好呀!”
      三人溜达到地铁站,坐了两站地铁,出门就是巨大霓虹灯红绿闪烁的粤菜招牌。
      是陈肯一惯爱吃的那家。
      他又难受了。
      赵却就这样,吊着他。
      对他好,又不给他名分。
      他算是认清了,哪怕自己强行戒断,一碰上赵却,他所有心里建设,全变成狗屁。
      他甚至轻易地说服了自己,既要赵却的好,又要赵却给名分,人不能既要又要,太自私,太贪心了。
      赵却比他小几个月,年纪轻,玩心重,不愿意给他名分也是正常的。
      他完全可以自称,赵却男朋友,京城分友。这样室友就不会说他是舔狗了。
      想通后,陈肯双商回归,对吴媚和颜悦色了起来。
      落座后他主动给吴媚倒了杯柠檬水,“你好,刚刚忘了介绍,我叫陈肯,啾啾的,青、梅、竹、马。我们啾啾麻烦你照顾了。”
      吴媚很笨,“谢谢你啊,我不喝水,留着肚子一会儿喝奶茶。一直都是小却照顾我,嘿嘿。”
      完了。
      想不通了。
      听到“小却照顾我”陈肯眼眶就酸了。
      陈肯艰涩地说:“你们感情挺好,哈哈。”
      赵却把自己手机推到他面前,“又闹什么?你也有奶茶喝,来点单。”
      就和当年在软香红下一样,赵却总是不知道他为什么难受。他又很贱,赵却稍微一哄就好。
      赵却摇了摇他放在桌下的手,“都吃你喜欢的饭馆了,还不开心?”
      陈肯要有尾巴,现在应该摇起来了。
      赵却哄我呢。
      这个事实让他一下又膨胀了。
      于是他大度起来,和吴媚唠嗑儿。
      吴媚藏不住话,没一会儿一五一十地把自己是赵却室友的事儿说了出来。
      赵却看吴媚和陈肯你一句我一句聊,心情挺好。
      吴媚问:“你笑什么呢?”
      赵却笑:“我们媚媚开朗了不少。”
      “咚”。
      陈肯的杯子重重放在桌上,“哈哈,菜上来了,大家快吃吧。”
      吴媚戴了牙套,老感觉牙酸酸的,吃不了几口就歇了。赵缺嘴张不开,吃了两道甜品。一桌的菜几乎全进了陈肯肚子里。
      赵却停了筷子,给陈肯剥虾,避风塘风味蒜蓉虾。
      俩人一个剥一个吃,非常默契和谐。
      吴媚挖着米布丁,小口小口吃。
      刚刚在医院她就发现了,赵却和这个帅哥之间有种氛围,别人插不进去的氛围。
      这个帅哥不是陈肯包的模子哥,他真的是赵却的青梅竹马。他很爱赵却,眼睛无时无刻不黏在赵却身上,他关心赵却的一颦一笑,一举一动。
      赵却应该也爱他。
      赵却极其包容,甚至可以说纵容他。
      爱和不爱是很容易分辨的。
      赵却允许他进入自己的安全范围,不排斥和他的肢体接触,恰到好处地照顾他的情绪。
      他在赵却这里,享有特权。
      学校追赵却的人很多很多。
      表白墙上隔三差五捞赵却。
      经常有人托她把礼物转交给赵却。从一朵玫瑰,到金子做的玫瑰,赵却一一拒绝了。
      有个研究生学长开着非常拉风的跑车,七夕节在赵却楼下等了一晚上,赵却连面都不露。
      吴媚那天站在楼上往下看,她偷偷查那台车多少钱,三百多万。
      那天她感觉自己是小说里负责吃瓜的路人,负责震惊,负责充当背景板。
      她汲着拖鞋回到宿舍,赵却对她说芋泥波波到了,快来喝。
      她问赵却怎么不给那个学长一个机会呢?
      赵却说,她不要这样自我感动的廉价情感。
      吴媚能感觉出来,陈肯的爱和那些追过赵却的男生不一样。这是能感动到赵却的,高贵的情感吗?
      她摸摸自己的脸。
      正畸成功,像赵却说的,变得更加漂亮了,也会有人这样爱我吗?在意我,有陈肯在意赵却的一半在意就好了。
      吃完米布丁,吴媚说:“下午我还有兼职,不能陪你输水啦,既然你朋友在,我先走啦。我把钱a给你,多少钱呀?”
      赵却:“五十块一毛三。”
      陈肯从饭碗里抬起头,看赵却。
      赵却:“昨天刚抢到的优惠券。”
      吴媚不疑有他:“给你转过去啦。我走喽。”
      吴媚当家教去了。
      单马尾,白t恤,束脚裤,双肩书包,还是中学生样子。
      陈肯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,吸了口奶茶,“你这么骗了她多久?”
      “开学到现在。”赵却把虾丢到陈肯碗里,望了眼外面压低的黑云,随口说:“吃吧吃吧。”
      擦了擦手给吴媚发消息,「带伞了没?」
      媚媚:「带啦」
      媚媚:线条小狗叼花.jpg
      赵却撑着头,似笑非笑地问他:“陪我挂水,还是现在就去赶你晚上的飞机?”
      她有意将“晚上”二字咬的很重。嘲弄他一戳即破的,蹩脚的借口。
      她什么都知道。
      她只是在玩我。
      窗外的云越压越低,快把陈肯压进地底了。
      陈肯把最后一只虾在嘴里嚼了又嚼,像在嚼自己的心,把心嚼碎了,嚼烂了,咽了下去,填不上缺失的那块洞。
      他想答,我去赶飞机。
      却说不出口。
      只沉沉地叹出一口气。
      他说:“我陪你。”
      赵却说:“要下雨了。”
      是啊,我心里也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