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四章欢愉之泉（八）
隔间之内，令人面红耳赤的声响逐渐被一种更深沉、更压抑的节奏所取代。布料摩擦的窸窣、肉体碰撞的闷响、以及间或溢出的、被强行咬碎在喉咙深处的短促呜咽与沉重喘息，交织成一片混沌的声浪，持续不断地从隔壁传来。那声音里混杂着痛苦、掌控、屈从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、扭曲的欢愉，听得人心头发紧。
封施盛揽着苏芷菟，走出隔间，靠在一旁冰冷的岩壁上。苏芷菟将滚烫的脸颊埋在他胸前，试图隔绝那无孔不入的声响，鼻尖萦绕的全是他身上清冽又令人心安的气息。封施盛的手仍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她的后背，姿态看似放松，实则耳廓微动，时刻监听着隔壁的动静以及泉水稳定的流淌声。
时间在一种粘稠而诡异的氛围中缓慢流逝。
终于，隔壁的声音渐渐歇止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。过了一会儿，凌云峰略带沙哑的声音隔着屏障响起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：“罗晓莎，胡厉，该你们了。”
伪装布帘被掀开，凌云峰率先走了出来。他身上的衬衫略显凌乱，最上面的两颗纽扣松开着，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，脸上带着运动后的薄红，但眼神依旧沉稳，只是快速整理着衣袖，避开了众人的视线。紧跟其后的凌云庭则慵懒地倚在门框上，嘴角噙着一抹餍足而邪气的笑，眼神亮得惊人，像只刚刚饱餐一顿的野兽，目光毫不掩饰地追随着兄长的身影，舌尖无意识地掠过唇角。
罗晓莎和胡厉对视一眼，没有多言，在凌云峰出隔间的时候，便迅速起身走进了之前苏芷菟他们呆过的隔间。布帘落下，很快，里面传来了新的动静——不同于之前的压抑与激烈，罗晓莎的指挥干脆利落，胡厉的回应冷静克制，更像是一场分工明确、效率至上的合作。
幽蓝色的泉水依旧在左侧祭坛上稳定地流淌着，发出持续的、令人心安的低鸣。终端屏幕上，任务时间在一分一秒地稳步累积。
【任务进度更新：泉水涌流持续时间 04:47:22】
长时间的紧张和刚才的精神消耗让众人都感到了疲惫。眼见任务似乎走上了正轨，气氛稍稍松弛下来。
“我带她去旁边休息一下。”封施盛对凌云峰说道，示意了一下怀中似乎有些昏昏欲睡的苏芷菟。她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，长睫低垂，显得脆弱又乖巧。
凌云峰点了点头：“好，保持警惕。”他的目光扫过整个大厅，尤其是在犬牙队伍的方向多停留了一瞬。那边似乎也到了某个间歇期，锁链声和呵骂声暂时停歇，只留了两个人在祭坛上继续着任务，剩下两个身影瘫在泉水边喘息。犬牙本人则靠坐在一块岩石上，闭目养神，但他身旁有两个面目凶狠的手下，像鬣狗一样，目光时不时贪婪地扫过这边。
封施盛半扶半抱着苏芷菟，走向大厅边缘一处相对僻静、有岩石遮挡的角落。他让她靠坐在岩壁下，自己则坐在外侧，形成一个保护的姿态。“睡一会儿，我守着。”他的声音低沉，带着不容置疑的安定力量。
苏芷菟确实累极了，身心俱疲，闻言轻轻点了点头，闭上眼，几乎瞬间就陷入了浅眠。
另一边，凌云峰整理好衣物，对凌云庭道：“趁这个间隙，我们再去那边看看。”他指向大厅深处那片未被探索的黑暗区域，“我总觉得犬牙隐瞒了什么，那个区域可能还有别的线索。”
凌云庭无所谓地耸耸肩，自然跟上：“听你的。”他的目光却始终胶着在凌云峰背上，仿佛探索本身毫无意义，有意义只是和谁一起。
兄弟二人一前一后，再次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阴影之中。
大厅暂时恢复了某种表面的平静。只有左右两侧泉水持续流淌的细微声响，以及罗晓莎隔间里传来的、稳定而规律的动静，证明着任务的进行。
然而，就在这看似平稳的时刻。
“放手！”一声冷冽的惊呼骤然划破相对宁静的空气。
是露晓！
只见在大厅靠近右侧的边缘，不知何时，犬牙带着两个身材稍微高壮些的手下，竟悄无声息地摸到了他们临时营地附近。其中一人正粗暴地抓着刚刚从昏迷中苏醒、还一脸茫然的赵楠的手腕，试图将她拖走。另一个则拦住了怒斥的露晓，脸上带着猥琐而凶狠的笑。
露晓眼神冰冷如刀，尽管身形相对娇小，却毫无惧色，反手握住绑腿上的匕首柄，与阻拦她的壮汉对峙着，另一只手死死扣着赵楠的另一只胳膊，不让对方得逞。
“啧，反应还挺快。”犬牙啐了一口，脸上横肉抖动，眼神残忍而贪婪，“老子不过是想借个‘猪仔’用用，帮你们加快点进度，怎么还不识好歹？”他说话间，目光却像毒蛇一样在赵楠因为恐惧而瑟瑟发抖的身体上扫视，“这种新鲜的、吓破了胆的小东西，榨出来的才最够劲，最能讨好泉眼！”
“你休想！”露晓的声音斩钉截铁，手腕一翻，匕首已然出鞘半寸，寒光凛冽。
“妈的，给脸不要脸！”犬牙失去耐心，狞笑一声，亲自上前，蒲扇般的大手直接抓向赵楠的头发。
“啊——！”赵楠发出凄厉的尖叫，挣扎着，却被另一个壮汉死死箍住。
这边的动静立刻惊动了所有人。
封施盛瞬间睁开眼，眼神锐利如鹰，轻轻将熟睡的苏芷菟往岩壁后更深处推了推，低喝一声：“待在这，别出来！”话音未落，他人已如离弦之箭般疾冲过去。
刚从深处闻声折返的凌云峰和凌云庭也恰好赶到，凌云峰面色沉凝，凌云庭则已经露出了嗜血的冷笑。
胡厉和罗晓莎所在的隔间布帘猛地被掀开一角，罗晓莎头发微乱，眼神却凌厉如电，向外望来。胡厉在她身后快速道：“别停！任务不能断！外面交给他们！”罗晓莎咬了咬牙，看了一眼局势，猛地缩回头，布帘落下，隔间内的动静只是短暂一滞，便立刻以更强的力度继续响起，泉水的流淌声未曾中断。
封施盛、凌云峰、凌云庭叁人瞬间呈品字形将犬牙及其两名手下半包围起来，气氛剑拔弩张。
“犬牙，放开她。”凌云峰的声音冷得能掉下冰渣，“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。”
“呵，”犬牙抓着赵楠的头发，将她提得脚尖踮地，痛得她眼泪直流，他却笑得猖狂，“不客气？之前是给那两位面子，你们不要给脸不要脸！就凭你们这几个刚出炉的嫩茬子？老子玩剩下的都比你们见过的多！”但他眼神扫过封施盛冷峻的面容和凌云庭那毫不掩饰的杀意，又瞥了一眼依旧传来动静的隔间，知道对方主力未出，己方人数不占优，硬拼未必能讨好。
他眼中闪过狡诈狠厉的光芒，突然松开了抓着赵楠头发的手，就在赵楠因脱力向下瘫软的瞬间，他的手如毒蛇般探出，一把死死攥住了赵楠手腕上的终端。
赵楠惊恐地瞪大眼睛，尚未完全清醒的意识让她一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。
犬牙的一个手下见状，立刻得意又残忍地叫嚣起来：“老大，多抽点！让这帮菜鸟知道知道您的厉害！‘积分汲取’的滋味可不好受！看他们还敢不敢嚣张！”
只见犬牙手臂上肌肉贲张，一股暗沉的能量波动从他握住终端的手掌涌出。赵楠手腕上的终端屏幕猛地亮起刺目的红光。
【警告：检测到交易积分异常减少！】
【-5交易积分】
【-5交易积分】
【-5交易积分】
冰冷的提示音和屏幕上飞速跳动的红色数字，让赵楠瞬间彻底清醒，发出绝望的哭喊：“不！我的积分！不要！快住手！”她拼命挣扎，却无法挣脱犬牙铁钳般的手。她的总积分本就极少，交易积分更是寥寥无几，眼看就要跌破系统规定的生存红线。
所有人都没想到犬牙竟然有如此诡异阴毒的技能。可以直接掠夺他人的生存资本！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，一直与另一名壮汉对峙的露晓，眼中寒光爆闪！她竟完全不顾自身安危，身体猛地向前一窜，如同扑火的飞蛾，手中匕首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，精准无比地狠狠刺入犬牙抓住终端的那条手臂。
“呃啊！”犬牙猝不及防，痛吼一声，下意识地松开了手。
几乎在同一时刻，那名被露晓摆脱的壮汉怒吼着，一拳重重砸在露晓的背心。
“噗！”露晓一口鲜血喷出，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般向前栽倒，重重摔在地上，匕首也脱手飞出，当啷落地。
“小鹿！”罗晓莎的惊呼从隔间内传出，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和焦急，但里面的动静却丝毫未停，甚至更加激烈，泉水的流淌声陡然增大了一瞬，仿佛在回应着这股强烈的情绪。
赵楠瘫软在地， 检查着自己不再减少积分但已岌岌可危的终端，吓得浑身发抖，涕泪交流。
犬牙捂着流血的手臂，面目因疼痛和愤怒而极度扭曲，眼神怨毒地扫过倒在地上的露晓和凌云峰一行人：“好！好得很！这笔账老子记下了！我们走！”他知道今日已讨不到好处，摞下狠话，带着两个同样挂彩的手下，迅速退回了右侧他们的地盘。
封施盛和凌云峰立刻上前。凌云峰蹲下检查露晓的伤势，眉头紧锁：“伤得很重，肋骨可能断了，内腑也受了震荡。”他快速取出急救喷雾和绷带进行临时处理。
封施盛则警惕地盯着犬牙退走的方向，防止他们去而复返。
凌云庭捡起露晓掉落的匕首，在指尖转了一圈，眼神阴鸷地盯着犬牙的背影，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。
短暂的冲突暂时平息，但仇恨的种子已然种下，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更加紧绷的敌意。
而就在这片混乱之中，无人注意到，左右两侧祭坛涌出的幽蓝泉水，沿着那些古老的沟槽，无声地流淌，终于在大厅中央那座巨大的主祭坛底座下，缓缓地、试探性地……汇合了一缕。
那一缕交融的泉水，颜色似乎变得更加深邃幽暗，仿佛沉睡的巨兽，悄然睁开了一丝眼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