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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见不得光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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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第72章
      乔沅,医院。
      这两个词联系在一起,仿佛当头一棒。当时就把听到消息的谢迁吓得不轻。
      不是吧……
      千万不要是那件最让人害怕的事。
      因为在学校团团转了几圈找人,等他去往就近医院的那会儿时间已经有些晚了。谢迁在往赶去的路上还是焦头烂额地给寇远洲打去了那一通电话。
      按下拨号键的那一秒钟他就料到了会有这一遭。
      寇远洲这几天的状态原本就已经够不好的了。
      乔沅几个室友都十分尽职尽责,事发第一时间已经把人送医院了。谢迁到时,看到他们一个个看起来十分自责。乔沅因为就医及时,已经在那边挂上水了。
      结果出来是虚惊一场。
      急性肠胃炎。
      但还是让人捏了把汗。把乔沅室友,几个还在上大学的小孩吓得不轻,而谢迁惊讶地发现,那个灰毛居然也是其中之一。
      “?……”
      谢迁目瞪口呆。
      这小子和乔沅还真是缘分不浅。
      但是他更难相信,寇远洲还是放乔沅自己出去住宿了。
      他有时候真想把这个人脑壳撬开看看里面都是什么。
      再后来寇远洲就赶到了。
      所有人都知道,乔沅送医院这件事,简直是在太岁头顶,在寇远洲最敏感的那根神经上蹦迪。
      果不其然,那天当事家属寇远洲不仅愤怒地轰走了室友,连带把他也轰走了。他给乔沅办了转院,只留下自己和病床上昏迷的人待在一块。
      中间谢迁还百忙之中抽空拦了一把那个还想留下来看看乔沅的灰毛。
      小灰毛人怪好的咧。像跟柱子似的站在那边,还不肯走,说要对乔沅的病负责。
      谢迁很感动。
      然后他:走你。
      一把给灰毛拦在了病房外面。
      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临时赶来衣冠不整,坐在病床边像是刚从鬼门关回来人间的寇远洲,从外面替他们关上了门。
      谁也无法负这个责。
      在经历过他们兄弟俩人生中经历过的一切之前,谁都没法。
      那天寇远洲一直陪在昏睡的人身边,咨询医生,办理转院。最后一个人这样看护到了深夜。
      谢迁这已经是离开一趟又返回来看他的。
      毕竟今天出了这样的事。他没有进去打扰乔沅,只在门外等着寇远洲出来。
      推门出来的这个寇远洲让他有点不敢相认。
      和早些日子之前那个死气沉沉的男人,如同刚吊了瓶葡萄糖,或者有一支针管给他扎了一针强心剂一般,他忽而就回光返照了。
      精神出奇地好。肉眼可见的那种,只见他眉舒目展,往日那种阴霾一挥而散。跟前几日的他都不像是同一个人了。
      尽管这个男人已经不知道连续多少个夜晚没能入睡,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只在靠酒精镇压太过严重的头疼。
      谢迁目光带些怀疑地盯着此时的寇远洲。
      要不是他作为知情人了解寇远洲这些天一来令人堪忧的精神状态,可能就要被他现在的这种状态骗过去了。
      他看了一眼寇远洲,又示意地看看乔沅病房的门。
      “……还好吗?”
      “嗯。”
      两人走出几步,来到走廊外面的同样安静的休息区。这个点,天都快要亮了。谢迁在自动贩卖机上买了两杯热咖啡。背过身等待的期间,他暗戳戳回头看了长椅上的人一眼。
      “乔沅睡了?”
      “睡着了。今天给他做了其他的检查,他的主治医生也看过了。万幸没有其他方面的问题。”
      谢迁也在他一旁坐下来。
      “今天也是够折腾的。”
      顿了顿,看见旁边人在闭目养神,谢迁又出声道:“都这个时间了……你回去歇一下吗?知道你放心不下,我在这儿看着。”
      寇远洲闭着眼睛,只是道:
      “没事。”
      谢迁在那喝咖啡。于是两人之间静默了一会儿。
      “想通了?”他问寇远洲。
      他转着手里的咖啡杯:“我不是八卦啊。但是你知道,最近这些年轻人啊,分分合合的什么啊也有很多。你要是什么时候想要把人追回来,我知道有专门策划这种告白啊,求婚啊什么的团队。……”
      “乔沅是我弟弟。”
      谢迁未尽的话音就被他这一句在这夜里格外冷静清醒的话堵住了。
      他默默咽下一口医院的苦咖啡。
      真难喝啊,呸。
      寇远洲只是静静坐着。在心中盘算乔沅住院的其他事宜,看看还有没有遗漏。
      把乔沅当弟弟看。当弟弟看。
      或许只有在这种无数个颠倒的日夜和梦魇般的头疼中,在这种暗无天日,反反复复的自虐式的浑浑噩噩的折磨中,他在今天终于也是唯一地看清楚了一件事。
      他始终、一直都爱着作为自己弟弟的乔沅。没有变过。
      他对自己看着长大的乔沅有别的念头。他早已对他产生了不同的感觉。另一种更为深刻的爱,悖德的欲。不止于触摸他皮肤传来的温暖体温,不止于亲吻他眼睛下方,脸颊上的两点可爱的小痣,以及那和小时候一样,以及在寇远洲眼中看来,他那和小时候一模一样耳廓软骨形状。
      在今天,这个劳顿惊吓的夜晚,在彻底经历了又一次他不在圆圆身边时圆圆被送医院的失魂落魄后,他终于,也总算面对自己的内心,寇远洲承认了一件事。
      那就是他对乔沅那种早就从亲情中横发逆生而起的情感。一种沉甸甸的,湿黏的,焦灼的,滞重的,腐腥的,浑浊的,粘腻的,淤塞的,绵软的,见不得光的。洗不干净的。
      爱意。
      他觉得圆圆就是自己一个人的。
      乔沅离不开他。而他也不能没有乔沅。
      他惊异于原来这个想法在他这里是如此根深蒂固,理所当然。才会在发现乔沅有了离开他的想法时,才会像是被当头棒喝一般地,乱了手脚。前所未有地震惊和愤怒失态。
      他始终想要的是他的全部。
      这就是对乔沅最大的背叛。
      最害怕只剩自己孤独一人的乔沅,却随时都在做好被抛弃的准备。
      而寇远洲的存在就是这世界上牵系着他的最后一根线。他不是没有家人,他还有一个洲哥。永远不会离开他的洲哥。
      自己是在把乔沅当弟弟看,只有当他们是家人时他们才永远不会分开。
      害怕乔沅觉得自己是个“拖累”。
      他不能先跨越这条界线。
      但诚如他跟谢迁所交代的,“乔沅只是弟弟”,如果说之前他只是执拗到底不愿承认自己的内心,现在是,他不能。
      乔沅是个好孩子。他已经自己选择好了他新的道路。
      而选择当他哥哥的寇远洲。现在就只能是他的哥哥。再表现出任何挽回,只能使圆圆那个孩子在他原本坚定选择的未来路上摇摆不定罢了。
      他已经是乔沅的洲哥。
      从今往后,他也只能是。
      *
      此时此刻,病房里。
      床头一盏胖蘑菇夜灯幽幽发散着柔和舒适的光线。
      仿佛在一片漆黑中撑起来的一伞光。这是寇远洲替他从家里带来的。他总会在乔沅住院时努力把病房布置成他能接受的样子,缓和住院的人的情绪。
      被光线照见的一方床头区域。只见床上的身影先是动了动,随之是被子窸窸窣窣,被轻慢掀开的声音。
      乔沅的人从床上坐起。
      他还没有睡着。
      病床上的人影几乎融入这一片黑暗中,他显得格外安静,良久没有动作,又像是疲倦到了极点了。终于轻轻深呼吸一口气,再缓慢地,发沉地将胸腔里刚刚一口气吐出来。
      整个人格外疲惫不堪。
      哭过没多久的眼睛还微酸发涨着。
      乔沅坐起来,又不知道该做什么。于是他只是……正在发呆。
      刚刚洲哥给了他一个拥抱。
      这是一个带上劫后余生的意味的属于他们的拥抱。坚实的双臂紧紧箍住自己时,乔沅的人全然陷入那种熟悉无比的温暖中。被他的力道紧紧包裹住自己,紧到下巴都不自觉仰高起来,两个人在这张病床上相拥抱着。
      乔沅埋在他坚实的臂膀上。睫毛颤了下。刚刚那一通委屈漫溢出来的时候都没有过这种感受。他目光转移,张开嘴时,呼吸进去的也是属于他的气息。
      乔沅他怔怔然的,心想的是,真被那个厉真一语中的。
      他就是想家了。
      但诚如所见,乔沅这人命里是个天煞孤星。他这个人对于“家”的概念,到后来也只有一个寇远洲而已。
      当乔沅意识到自己正在产生的是留恋的这一事实时,他内心忽而艰涩难言。
      他太害怕孤独一人了。
      问题就在这里。
      苏晗说人们在分手之初会经历一段最难捱的时期。因为随时会存在着藕断丝连的幻想。这是最难过的一关。但只要熬过去一切就会变好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