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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千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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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垃圾
      千禧查了下天气预报,预计十月下旬就会下初雪,默默记下后就去洗澡了。
      换了套棉麻的睡衣,头顶裹着干发帽从浴室出来,热至冷的反差令她打了个寒颤,小跑着进卧室跳到床上,裹紧被子。
      手机上有一条洗澡前发过来的消息:十分钟后下楼。
      搭一眼时间,十分钟早就过了,林朽恶作剧呢吧?
      千禧没理,翻了本老杨分享给她的好词好句,没一会儿就睡着了。
      醒,是头疼的厉害。
      没吹干就睡,活该疼。
      昏昏涨涨起身去吹干,再从卫生间出来时依然觉得有股子邪风隐隐凉凉的,她走到窗边拽了下把手,确实没关严。
      于是推开,欲重新拉拽再拧严,视线里一个悲凉的身影中止了她的动作,她眨了眨眼,应该没看错。
      *
      帽檐被拍了下。
      没被吓到,林朽只是垂着头,那股蜜桃味缠绕过来时他就知道千禧过来了。捏着帽檐摘下,缓缓抬头。
      千禧披了件厚牛仔外套,两摆交迭裹出腰身来,她是冷才这样的,一手扣着腰腹不让衣服松散开,另一手从额前五指穿进发丝,捋过刚吹干的头发,甩了甩发尾。她很白,眉毛也浅,鼻梁又高身后单元楼门口的黄色声控灯灭掉,月光下显得她更加白皙,整张脸的饱和度拉满。
      唯独下唇有些死皮,是林朽唯一看得到的瑕疵了。
      有一分钟俩人都没开口。
      千禧在等他说,为什么出现在这儿。
      林朽在等她说,为什么突然下来。
      千禧忍不住居高临下问他,“找我干嘛?”
      帽子在林朽指尖转着玩,就挺奇怪的,他几乎是浑浑噩噩走到千禧家楼下的,小区门禁他进不来,就转头要走的时候有人进来,问他是不是忘带钥匙了,他没说话,跟着人进来了,本想等千禧几分钟,她真不下来就算了,改天再说。
      这一等就是俩多小时,他沉浸在杨栩晨的话里,没了时间概念,千禧能下来,他着实意外。
      千禧看到他淡红的鼻尖,“等多久?”
      “没等你。”
      “没等我?那等谁?还没等到吗?打个电话催她快点吧。”
      林朽就掏手机了,几秒后千禧的手机响了,她还真就接了,“喂?”
      林朽原本双肘抵膝的动作在她接通后收起,后仰着贴在长椅靠背上,注视她,“喂。”
      月斜下两人的影子融为一起,分不清哪是谁的头,谁的手。
      林朽说,“赶紧下来,冻死我了。”
      千禧说,“不下,你死了再说。”
      “我死了你很开心啊?”
      “那也要等你死了才知道。”
      林朽唇角微弯,似是在笑,嘴里却说,“我今天确实挺想死的。”
      换做一般人,这话怎么回啊?事不关己者说,哦,好。心怀天下的人说,别啊,生命多可贵啊。
      千禧说,“现在是凌晨一点,你严谨点儿,是今天还是昨天?”
      林朽嘴角的那抹笑变成真的了,“那就是昨天吧。”
      俩人面面相觑却隔着手机对话的场面实在是有点诡异,林朽手机抬离了一点,“就一直这么聊?”
      千禧耸耸肩,“你打给我的,我接不花钱。”
      林朽又笑了,不急不缓地挂断了电话,屁股往右挪了一点,千禧坐在他旁边,“到底找我干嘛?”
      新买的手机还在兜里呢,盒子的一角不知什么时候钻出来了,千禧有没有看到,林朽不知道,他摸上那一角,紧着就看见千禧把手机屏幕按亮,移至他眼前晃了一下,给他看时间,“真的很晚了。”
      林朽怔住了。
      情绪就是这么起起落落,起落起落,千禧的手机屏幕没有坏,不对,不该这样说,千禧没回去捡那个坏手机,直接买新的了,林朽瞅着大小,应该是7。
      他兜里揣着的,饶了好大一圈买来的6plus就拿不出手了。
      千禧把手机收回来,握在手里,随意扣在大腿上。林朽盯着她的手,指甲修的很漂亮,有一下没一下的在镜头上画圈。
      是无声的对峙,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在对峙。
      千禧打破了凝固着的空气,“说啊?”
      林朽已经没什么说的了,他起身,双手插在兜里,塞着手机盒子的那个兜更鼓了,“没啥说的,走了。”
      千禧还坐着,没往他走的方向看,只脱口了自己想的,“还以为你要跟我解释。”
      然后起身,准备往他反方向的自己家门口走,林朽回过头,“解释什么?”
      “没什么,你走吧。”
      背对着对方那几秒钟里,风又吹气她的发丝,挂在她下唇干裂的一块死皮上,她小拇指勾着顺下来,忽而想起那天林朽也勾着这缕发丝问她,是不是不开心……
      她回过头,喊他,“你跟他们只是认识。只是认识,为什么要一起吃饭,为什么他的妹妹办入学你在中间牵线,这只是认识吗?”
      林朽顿了一步,但没停的意思。
      千禧又喊了一声,“哎!你来这儿总得有个理由吧。”
      林朽攥着兜里的手机盒,大拇指在棱角处来来回回摩。
      千禧小跑过去,衣摆散落开,她停住脚也重新裹紧衣服,头发随着风的方向摆,整条颈部线条都露出来,“林朽,你说话啊。”
      林朽上前一步,左前,挡住一半的风,千禧的发丝随即安静落下,只是他的话没那么让人安静,“我不觉得我有必要跟你说的这么细,你就当我那天喝多了,瞎说的。我跟汤彪,一个监狱的狱友,好的很。”
      千禧不喜欢他这个口气,“你非要跟那群人混在一起,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也坐过牢吗?而且你不是被冤枉的吗?既然被冤枉就……”
      林朽打断她,“谁跟你说我是冤枉的?”
      “都这么说。”
      “谁?”
      “学校里的人都这么说。”
      “你信他们?”
      “不信。”
      “那就是信我。”
      千禧犹豫两秒,笃定答,“也不信。”
      林朽自嘲地笑出声,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垃圾站,溢出垃圾桶,十几袋贴着垃圾桶摆放,规矩又没规矩。
      他们家的垃圾都怎么处理的?还能吃的喂鸡鸭鹅,旁的一律倒菜园子里。
      垃圾袋,抽绳式的,背带式的,他家都没用过。
      眼睛睁久了,红血丝就显现了,他锁骨沉下去,脖子上有根青筋极为明显,“你他妈知道个屁啊?”
      说完便绕过她了,他俩就跟那个一条引线上的鞭炮似的,一个炸,另一个也肯定炸。
      千禧第二次追上去挡在他身前,扬着脖,“你就跟我能耐,谁冤枉你你找谁去啊,欺负我算什么?”
      “我欺负你?”
      他一反问,千禧心脏突然震颤一下,底气少了三分,倔强在撑。可怎么啊?她人生第一次进警察局还是半夜进的,不是他点的吗?左肩后那片在胡同深处砖墙上摩擦来的伤口刚刚褪去结痂,不是他推的吗?
      “你没欺负吗?”
      林朽胸口起伏,似笑非笑,他一把掐住千禧脖子,千禧本能双手攥住他手腕,被他步步逼退到墙边,她耐不住林朽的大力,背部撞墙的那一刻只得手脚并用踢他踹他。
      这里没有光,林朽又高出她许多,月光遮盖完全,她几乎看不见林朽的眼,听觉和嗅觉就在这时无限放大。
      林朽粗缓的呼吸声,停留过医院的消毒水味,还有……
      还有他说的,“有人管得了你这张嘴吗?”
      而后嘴唇被冰凉覆盖,挣扎着抗拒的动作频率也在这时候达到峰值,她不知道自己都打到哪儿了,啪啪的声响根本制止不住林朽的行为。
      唇舌都被撬开,他是热的,湿黏的,千禧躲不得,与之交织的那一刻心脏像被巨大的黑洞吸住,不停地下坠,抽紧。
      脖子上没有多大的力,千禧松手后,林朽的手便顺势上移,箍住她下颌,捏着张嘴撬齿。他的脸,脖子一巴掌接一巴掌挨,指甲不知道擦蹭了多少条痕,火辣辣地疼。
      最疼的是上唇,被她咬豁了,锈腥味弥漫在两人唇腔。
      他这都没停,她真的很甜,与她外表气质截然不同的那种甜,似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理智,只知道一遍遍吸吮,横扫,贪婪地索取。后来千禧也累了,手抓在林朽外套的领子上。
      头沉重往下坠,林朽就托着吻。
      吻了许久,上唇不再出血,一股咸意从两人唇齿交界处将他们剥离开。
      林朽慌了,肉眼可见的慌,手从千禧脸上拿下来时甚至不知道该往哪儿放。
      千禧扭过脸。
      那一淌泪林朽看得更清楚了,他微微抬手,却不敢碰。
      千禧正视她,“继续啊。”眼里的忿忿全部化作热水滚开,她抓着林朽的手贴向自己的脸,脖子,再往下,“还能做到什么程度?再来啊!”
      林朽全部的力气都在手上,从千禧手中挣开后无措的撑住墙,胸骨一遍遍坍塌,他说不出话,更知道道歉没用。
      “林朽,你不是想死吗?现在就去吧。”
      说完,她走的坚决。
      撑墙的五指回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