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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祝你今夜梦不到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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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第24章
      哪知道这些人更加来劲,直接将她推到金静尧面前,苦口婆心地说:“黎老师你真糊涂啊,何必花钱再请老师?现成的老师不是在这里?”
      金静尧根本没理她。
      专心低头打字。
      他坐在飘窗边,将笔记本电脑放在膝盖上,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的眼镜。打字的手指细长,手腕的骨节瘦削,肤色很白,白得接近于病态。
      黎羚的第一反应是:要是真打他的鼻梁,估计她的手会很痛。
      第二反应是,自己阅遍男大,竟然真的没有一个人能打过得这张脸。
      好废物的男大。
      好伟大的……金导演。
      伟大的金大导演还是很专心地盯着电脑屏幕,不过终于停止了敲击键盘。
      “导演,你在忙吗?”黎羚很客气地说,“会不会太打扰您了……”
      她的手机突然开始疯狂地冒出新提醒。
      黎羚低头看了一眼,发现9787532754335在不停地给自己最近的微博点赞。
      非常丧心病狂的那种,连转发熟人新片的广告都不放过。
      黎羚:?
      她错愕地盯着手机屏幕,失去表情管理。
      金静尧冷不丁开口道:“你比较忙。”
      黎羚立刻讪讪地将手机给关了:“对不起导演,我不忙的。”
      “导演,下午那场戏,您觉得我的问题到底出在哪里?”她又试探地问道。
      金静尧说:“我只讲一次。”
      讲戏就讲戏,不需要搞这么多前摇哈。
      黎羚一边在心里骂他,一边乖巧地洗耳恭听状。
      “你还活着,阿玲已经死了。”对方继续道。
      黎羚若有所思,十分认真地看着他。
      四目相对,两人眼中如有冷焰交抵。仿佛晦暗夜空中,一道明亮的电火花划过。
      “导演,我没听懂。”黎羚诚实地说道。
      金静尧:“把这句话抄一百遍。”
      “好的呢。”她“哦”了一声,转头看向副导演,“能借一下纸和笔吗?”
      副导演:?
      “这、这,老师你也不至于哈。”他擦了擦额头上的赛博汗水。
      黎羚小声说:“难道你听懂了?”
      对方脸上也露出了茫然的神色,反而是一旁的剧本统筹笑了,态度和煦地问她:“黎老师,我来问你一个问题。如果有一天你摔倒了,你会怎么做呢?”
      “重新站起来?”黎羚不太确定地说。
      “如果摔得非常、非常痛呢?”
      黎羚说:“也还是会重新站起来吧。”
      对方笑得有些无奈,继续引导她:“那你觉得阿玲会怎么做?”
      黎羚皱起眉,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:“阿玲……是站不起来的,因为她没有腿。她已经被痛苦压倒了。”
      剧本统筹鼓励地看着她:“所以,她见到周竟的第一反应是什么?”
      愤怒,黎羚的第一反应是愤怒。正如她下午所演的那样,尖锐的愤怒,强烈的羞耻。她将这些情绪外化为了攻击性,对周竟,也对自己。
      但她突然意识到,这未必是对的。
      愤怒也需要能量,并非人人都具备那样的能量。
      “是……平静。”黎羚慢慢地说,“愤怒意味着对未来还有期许,但阿玲已经没有任何期望了。一部分的她随着身体而死去。她是一潭死水。”
      几位主创们都露出认同的眼神。
      而黎羚想起金静尧方才对自己说的那句话,她还活着,阿玲已经死了。竟然不是在胡说,还挺有道理。
      她下意识地看了对方一眼。
      他垂着眼睛看电脑屏幕,对他们的对话完全不感兴趣,可能觉得都是些笨蛋的废话。
      剧本统筹继续道:“黎老师,你其实很有悟性,问题就在于,阿玲和你的性格差别很大。你面对挫折,第一反应总是面对、反抗。阿玲则和你完全相反,她是一个深陷在泥沼的人,她没有向上的力量。”
      黎羚说:“原来如此。”
      “拍这场戏的时候,可以尝试去回忆一些比较痛苦的事?”副导演提议。
      黎羚悻悻地说:“其实我下午就是这么做的。”
      “那还不够痛苦。”副导演开玩笑道。
      黎羚点了点头,认真地说:“是啊,再痛苦的事,我都忘了。”
      副导演一时语塞,不知是不是该夸对方很有钝感力。
      随后又想到,一般人确实也很难在试镜的时候,立刻就把导演按桌上。
      黎羚自我反思:“是我的问题,我还不够理解阿玲,所以也很难代入她。”
      金静尧突然说:“你笑得很难看。”
      黎羚有些诧异地转过头,撞进对方没有感情的视线里,像一艘失航的船一头撞上冰山。
      她不知道对方从何时开始看她。
      黎羚摸了摸自己的脸:“我笑了吗?”
      刚才好像没有说什么很好笑的话。
      这样想着,黎羚的指尖触碰到了上扬的嘴角,和并不自然的面部肌肉。她竟然真的笑了。尽管那与其说是笑,不如说是一种完全不受控制的肌肉记忆。
      她怀疑自己是笑得有点狰狞了。
      因为金静尧注视着她,表情并不能算很好看。
      “不想笑就不要笑。”他冷淡地说。
      黎羚说:“我想笑的,导演。”